寒冬里的一封“死信”
1月24日清晨,大巴山飘着雪花。在四川省巴中市通江县邮政分公司药铺邮政所,邮递员谢洁开始整理当天的邮件。一封来自山东聊城的平信让她犯了难——信封上收信地址是“四川省通江县药铺乡药洪村”,而药铺与药洪本是两个行政单位,多年前行政区划调整后,原药铺乡已并入毛浴镇,原药洪乡也已并入至诚镇。信封上,除了收信人名字,没有其他联系方式。
信件显示收件人为赵玉香,谢洁在系统内查询收信人,系统显示无此人。按照《邮政普遍服务标准》,这类地址重复、信息缺失的“死信”可作退回处理。但在谢洁看来,这些地址模糊的信件,往往承载着收寄人双方最珍贵的情感托付。
同一时间,在1200公里外的山东省聊城市,寄件人赵明福家里年味浓厚,一家人正张罗着置办年货,但赵明福的脸上却始终难掩一丝失落——1996年的一个夏夜,30岁的赵明福不会想到,她一气之下地离家出走,会换来近29年的在外漂泊。29年时光变迁,她只依稀记得家乡在四川通江一个药字开头的小镇上,但具体是哪个乡镇,她的记忆早已模糊。她不知道那封信家里人是否能收到,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。
“这些年我到处打听,也给我的哥哥写过信,但都由于地址不对,被退回来了。寄出这封信,我也知道家人能收到的可能性不大,但我还是要试一试,万一有希望呢?”赵明福说。
“绿衣使者”追出希望
赵明福是幸运的,谢洁没有放弃寻找这封“死信”的收信人。
“张叔,报纸到了!想顺便再打听个人,这附近有没有叫赵玉香的。”收到信当天,谢洁便在药铺村附近,一边忙着揽投,一边四处走访打听,但却没有人知道“赵玉香”这个人。
接下来几天,谢洁开着邮车,冒着严寒,一趟又一趟地去现已并入至诚镇的药洪村,但仍未找到关于“赵玉香”的任何信息。
谢洁没有放弃。除了在揽投邮件时继续打听,她又在微信群、QQ群留言,打听“赵玉香”这个人。
就在除夕前一天,事情迎来转机。
“赵玉香?是不是赵明金的妹妹?他妹妹好像叫这个名字。”一位村民在邮政村社群里的这句话,让谢洁看到了希望。于是她迅速和这位村民联系,在他的帮忙下,谢洁联系上了赵明金。“我们家没有在山东的亲戚朋友啊!”电话那头,赵明金回答。
当晚,谢洁骑着电瓶车将这封信送到了赵明金手中。疑惑中,赵明金拆开了这封信。
“哥,我在山东安家了。”信件的开头,让赵明金攥着信纸的手猛然一缩。再一看写信人的名字:赵明福,60多岁的赵明金泪水夺眶而出。“赵明福是我妹妹!是我失散几十年的三妹啊!”赵明金哽咽着说。
邮路尽头是故乡
29年间,赵家四兄妹的寻亲足迹遍布多个省市。在大街小巷张贴告示、到公安局抽血匹配、上网发布寻亲信息……关于赵明福的消息始终石沉大海,他们也曾以为妹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。“自从妹妹离家出走后,每年过年,家里的年夜饭桌上都会摆上妹妹的碗筷。我们都盼望她总有一天能回家。”赵明金说。
信件里,赵明福讲述了自己离家出走29年来的艰辛。她离开家乡后,到处流浪,在河北打工,最终在山东安顿下来,有了家庭和孩子。赵明金仔细地审视信里的每一个字,他知道,短短几百字,包含了妹妹出走的半生。
赵明福在信里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。赵明金第一时间拨通了妹妹的电话,“三妹,我是你哥哥赵明金。我们收到信了……”听到哥哥的声音后,电话那头,赵明福激动地哭了。
1月30日晚上,赵明金和家人从巴中通江出发,去山东省聊城找妹妹。1月31日,失散29年的兄妹相聚。
当赵家兄妹围着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举杯庆祝团圆时,邮递员谢洁驾驶着邮车继续送件。当赵明金在老宅贴上“山河无恙人长久”的春联时,那些穿梭于时代褶皱间的绿色身影,仍在续写着“家书抵万金”的故事。(李俊杰 魏文明)